2019-03-31

到達暹粒時天已黑。疲憊的身軀，乘載的是對他人小小的幫助，和對自己大大的期許。到飯店房間放好行李後，隨即參加了柬埔寨當地工作人員準備的歡迎會，當大家對抗著濃厚睡意，聽完此行的行程規劃時，已是凌晨時分。

沒有聽到morning call，起床時離出發時間只剩半小時了，在老師急忙的敲門聲裡，我旋即從床上一躍而起，眼皮卻力不從心，沉重地壓住了本應炯炯有神的眼睛。即便只睡兩小時，也不能在第一天就倒下，我不斷提醒自己：此行並不是來旅遊，而是來當志工，因為缺乏睡眠就停下腳步，還談什麼助人？

離我們住的飯店僅三十分鐘車程距離，是沒有柏油的泥土路，是簡陋的房屋，是與市區相差甚遠的村落；以往見慣了的燈火通明，在這裡是陽光，是月光，是大自然的平等給予。到了義診園區，雖不至於人滿為患，但仍看得見已有不少居民在等候區等待，說的淺顯一點，是在等待就醫，而如果去探究更深層的意義的話，他們在等待的是一絲希望，一絲可遇不可求的，能減少自己和家庭負擔的渺小希望。對於當地居民來說，「就醫」是凌駕於薪水所得的天價，是遙不可及的癡心妄想。跟台灣不同的是，柬埔寨沒有健全的醫療系統，沒有先進的醫療技術，而貧富差距卻如天與地般，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
待一切器材準備就緒，我們正式開始了第一天的義診工作。我在西醫組幫忙量血壓與量體重，接觸過的居民從幾個月的嬰兒到八十幾歲的老人都有。我觀察到，當地的小孩普遍體重過輕、大人普遍高血壓，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例子是：一位與我年齡相仿的少年，體重只有三十公斤；還有一位正值壯年期的婦女，收縮壓達到了兩百二十五之高。不禁感嘆，已開發國家的減肥風氣和食物浪費問題，在如柬埔寨這樣的第三世界國家眼中，是多麼地「羨慕」又多麼地可笑和不知足。

時光飛逝，馬上就迎來第二天義診，這次大家睡眠充足，看得出每個人都比第一天還更有幹勁。今天的我依然負責一樣的工作，但不一樣的是，我學到了比醫療知識更重要的東西。

在實施潔牙衛教時，孩子們都非常安靜且專注地聆聽，即便語言不通，從他們真摯的眼神中，我仍感受得到超齡的成熟和對知識的渴望。或許因為生活環境不同，我總覺得柬埔寨的小孩比許多台灣小孩懂事，他們不吵不鬧，對於他人充滿感激，雖然生活困苦，卻知足而不曾抱怨。在如此資源匱乏的地方，雖然政府有補助他們讀書，但是能讀到大學的孩子少之又少，有些人的生活圈甚至不超過他們所來自的村莊。我們這組的翻譯曾跟我說，其實住在市區的人大部分都會讀大學，但在這裡，居民連喝牛奶和吃雞蛋都是奢侈。想想這兩天在飯店吃早餐，服務生將雞蛋一個個打進煎鍋裡，要幾個有幾個，客人大排長龍，兩天下來我就吃了兩個荷包蛋；再想想台灣，人人都有受高等教育的機會，甚至產生「大學供過於求」的問題，許多學校不得不廢校或合併。

看看別人，想想自己，此行所學最重要的就是反求諸己。除了慚愧，我更理解到自己實在不夠努力，世界上有那麼多人在為生活努力打拼，其中有一部分的人甚至居無定所，愁衣又愁食，我憑什麼不努力，坐享他人賜我的優渥生活？同時，我也體悟到了助人的意義。助人，不是純粹的一次性給予，更不是以高高在上的想法惺惺作態；真正的助人，是以謙卑學習的心態長期投入、關懷社會上相對弱勢的族群。如果能多出門開開眼界、多體察各地民情，我們就會發現，世界遠比書上形容的美麗和真實許多，而那些我們不曾去瞭解過的，其實才是最需要備受關注的。我相信，一個人的能力有限，但如果能帶著真誠的心努力不懈，並感染他人，一起為這個世界付出，那股影響力必不同凡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