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｜馬仕穆．圖｜許紘捷
　
特許地的哀與愁(二)
　
柬埔寨的特許地，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產物，它的存在，基本上已經違反2001年頒布的柬埔寨土地法相關條文，所以經由特許地衍生的許多奇怪現象是理所當然的。
　
試想，當你花了大筆費用，以為你已買好特許地承租權，打算大展拳腳之後（這中間還有許多狀況，留待下回分解），恭喜你，你已經正式成為萬惡大型財團其中的一員。這個身份首先需要面對的是柬國人民的仇視，再來，你在政府官員眼中儼然已經是隻待宰的肥羊。
　
基本遊戲規則是這樣：當買到特許地時，基本上公司必須提出開發主計畫書，這份主計畫書得要通過農業部審核，審核通過之後，每年都必須檢討開發進度。通常第一年的要求是至少開發500公頃，第二至第五年每年至少持續開發1500公頃，沒有完成開發進度，農業部有權利沒收特許地。
　
衝突就在這裡發生了。
　　
政府所定義的「開發」，是指以機械將地上森林清除，並必須保留河流水系兩側各100米的保護帶，森林清除後必須將所有木材集中、分類、繳稅。所以依照政府的要求，我們勢必成為大面積環境破壞的劊子手。
　
再來，政府所提供的地圖上，是沒有標示私有地的（他們根本也不知道），所以如果以官方的地圖為依據來操作，百分之百保證會推到農民地，我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，因應的做法是在開發前先空拍，再與農民溝通，然後以買地或者保留的方式處理農民地。
　
即使如此，還是會遇到接下來的問題：當你辛辛苦苦把土地推好之後，農民覺得你做的好棒棒，乾乾淨淨的，很方便種植時，晚上他就來插樁佔你的地，然後倒在地上哭說公司推了他家，無視之前的協議。
　
你說要他拿出土地證明這是他家的地，簡單，只要給$10，村長就可以幫他開土地證明。聰明如我，當然會拿出空拍照片力爭，並找土地官來處理，土地官會怎麼處理呢？他會告訴我：處理這件事要組成工作小組，一組10個成員，每天每人$30……
　
如此無限循環之下，我們一塊地等於要買兩次。
　
還有一次，我們推林600公頃完成之後，被三個村的村民包圍，拿了一份三個村總共120個人蓋了手印的文件，說我們推的這600公頃屬於他們，要全數歸還。一樣，我公事公辦，到縣政府去談。
　
縣長主持協調會議，找了三位村長與村幹部、土地官等等一群人與會。我一看，這是個擺明坑人的陣仗呀！
　
果然，縣長一開始就說他接到村民的陳情，他希望再組工作團，下去實地丈量土地，如果真的有民眾土地，我們公司就必須無條件返還給村民。
　
我心想：佔個屁，這塊地開發前甚麼都沒有，我們推好了他們就想來瓜分—— 一人5公頃，120人剛好600公頃，算的真準。
　
我當下笑笑地說，我們當然支持縣政府的工作，不過我們公司有個小小要求，就是我們也會隨行丈量工作，並且帶著公司律師一起進行調查，如果真的是土地官也認可的村民地，我們會雙手奉還沒有異議，但如果不是，則屬於誣告，我們一定會向村民追究責任，並舉發簽發「假土地證」給村民的村長。說明白點，我的意思是我們公司是一定會把他們告上法院的。
　
話一說完，縣長臉色立即大變，說他們會先下鄉考察看看狀況，再通知我們。後來發了公文來，說這一切都是誤會。
　
還有一種情況，先前提到河岸兩旁的100米保護帶，我們不能開發，對吧？林官也一再強調，要我們保護好這塊保護帶，結果村民進來放火燒森林，燒完之後撒稻種，說他們祖先世世代代都是這樣教他們種植，（後來某NGO還推他們這樣種植的米-IBIS Rice），我們連繫林官，林官說反正我們不能開發，但是村民這樣做他管不著，所以河岸兩邊順理成章地變成農民的農地，所謂的保護帶根本是個屁。
　
後來金邊林官下來巡查，指責我們為什麼放任村民破壞保護林帶，我回說我們沒有警察權，打給當地林官，對方說要來處理還要給他小費，我們也不知道怎麼辦，金邊林官只摸了摸鼻子，也沒再說什麼了。
　
其實每個特許地公司，都想跟當地居民良善和諧的相處，但是問題往往發生在官員的立場與態度，加上處理與經營特許地的人不願意放下身段去了解居民，或者是當我們下去談了，結果村民獅子大開口。不管是什麼情況，其實雙方都是兩敗俱傷的。
　
下一回我再說說特許地面臨政府官員時發生的趣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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